能看到一个城的荒废,在有生之年,似乎是挺有历史感的的事情。
人来人去,城兴城衰,人在聚合之间,留下的那些昔日的影子,对比当初,堪舆唏嘘。我们去罗马,看到昔日繁华,那是千年时间的塑造,其实,时间上演的节目,就像是一个浮动数字,长可以万年,短可以一瞬,在现代文明更加火急火燎的日子里,那些颓败的繁华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候都快速兴起和死亡,就像是那些在晨光中泛起的美丽肥皂泡,还没有来得及赞美,就已经开始感叹了。
开车2小时,越过棕榈泉那一带棕榈树和豪宅堆砌的沙漠绿洲以后,就是那片10号公路边上开阔荒漠了,眼前的大湖远远呈现出一片碧蓝,宛若天堂,加州明媚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洒在这里,但是当你车开近了那个所谓的城市salton city,总觉得有些异样的荒芜,这里本该千帆竞渡,豪宅如林,在沙漠中的那一片片绿洲应该足以换来奢侈和繁华,犹如那些其他的加州湖泊之滨,但是靠近 salton city的地方,败象丛生,荒颓满地,还没有走到水边的时候,就看到那些粘在桩子上的盐,脏兮兮的,再看看脚下的地上,到处是死鱼尸骨,看上去就像是超市里面那种咸鱼,只是不知道肉都跑到哪里去了,就是一层皮包着骨头,要不是因为这是在寒冷的季节,这里应该是恶臭扑鼻,倒是水边的水鸟在这里悠然飞翔,湖边的地上淤积的泥巴表面都泛着一层肮脏的白色。和北方那个满地苍蝇的monolake(梦娜湖)一样,即使是阳光下,都让人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意。
美国有很多不毛之地,但是这些地方无论从美学上还是生态学上,似乎都是有其独特魅力的,在自然界,美丑的概念经常是彼此包容,美国的很多国家公园都是听上去颇为恐怖的什么badland,badwater,death veally之类,但是到了这里你就发现,那种荒芜独特之美很耐看,和多数明信片上那些良辰美景不同的是,这些无论是衰败之美还是荒芜之美,更强烈的体现出一种自然和时间的力量。
不过最让人开眼的,还不是那些自然的东西,而是这弯恶水之滨的那个被抛弃的城市们,从城市生态角度上,这里独具风景。话说这个大湖大概就算是自然对人类的一场残酷玩笑。科罗拉多河用上万年的时间去切割出大峡谷国家公园和马蹄湾、羚羊谷等自然奇观,加以漫长时间的精细雕琢,自然作品出类拔萃,这样的作品,在世界各地比比皆是,而同样的河水在1905年一次巨大的洪水中迅速成就了加州最大湖的美名,仅仅用了2年时间,在这样的短线速成产品中,几乎很少有什么善品,就像是那些快速施工的人工工程。这个大约974平米的湖面曾经一度养育了多种生物,为这片本来荒芜不堪的戈壁突然搬来了一片绿洲,这里至今还是是鸟类重要的栖息地,也是大量罗非鱼的家园,因为罗非鱼吃苦耐劳,在这点上,其他娇气的鱼类在1930-50年间几乎全军覆没,因为这个湖的地质特征,水很少流入湖中,湖水的蒸发量远远大于水的补充量,因此高浓度的湖水最后连罗非鱼都无法忍受,湖边那些死鱼就是证明。
这里湖水表面居然在海平面以下60多米处,然而这个大湖的最深度仅在16米左右,连像样的船都无法开进去了,加上湖水对周边建筑设施的严重腐蚀,人类很快就败阵而逃了。放眼看去,看不到人,看不到船,湖水即使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下午也散发出腥臭味道,只是尚未达到夏天顶风臭10里的力量,难以想象这里的居民在夏天怎样打开窗户,湖水近看完全不同于一般湖水那样清澈幽兰,而是像一种菜汤一样的棕黄色,自然让人想到那些污染严重的地方。
衰颓这个词汇,似乎一直都无法和加州的那些美丽自然景观关联,但是在这里确获得了绝好的注解,在以往数十年中,媒体对这片土地的商业描述,恰如我在这个阳光明 媚的下午从一个已经没有了外墙的house中瞭望出去,如果你不考虑那片发出恶臭的湖水,照片上显示的蓝色堪比地中海的那片蓝色,只是这里是一片死寂,建筑和建筑之间,还有残留的人们,生活在犹如垃圾堆一样 的后院中,铁丝网上不客气地写着不许入内的巨大牌子,而那些卖地的地产商的牌子似乎很久没人顾及,已经随着被人们破坏的篱笆一起倒在地上。到2000年,这个堂堂的所谓城市人口仅仅900多人,但是居然在这里居然有700多栋房屋,而房屋的平均价值仅仅是加州的4分之一,这些房屋很多都是被放弃的。当然这里人的收入也是穷的叮当响,仅仅是加州人均收入的3分之一,主要是西裔单身,主要从事建筑和农活,这里很少能听到孩子的笑声,恶狗的狂吠此起彼伏,据说这里是野狗成群,但是还没有到了集合袭击人类的地步。失业率高达11%,不能不归功于这里人的教育程度低下,其中一半以上高中都没有毕业,有大学学位的仅仅是9%不足,当然离婚的比结婚的多,这里的人其实很有意思,在全美职业排名上,这里男性作为监工头的比例居首,不能不说这里的人还是有点小官运。这大概就是这个咸水湖的人际风景。
如果环境保护主义者看到这片发臭的湖水,其实也可以归结为全球变暖的证据之一。在2005年,这里确实已经是一氧化碳污染居美国第2,加州大约就在工业化开始以后,缺水成了永恒的主题,尽管加州的湖泊不少,但是可怕的是那些依旧生存的湖泊中因为日益缺少活水,逐渐变成了严重盐化的死水,这不仅是人为原因,也是自然原因,有时候不能不承认那些穷山恶水毕竟不都是人类的杰作,水质不但严重影响周边耕地的质量,同时也将附近的那些居民驱赶出去,工业化的污染对于这些湖泊的破坏,其实并不比自然本身更严重,但是这就是自然本身的一个部分,从1920年开始,人类在这里开始建筑城市,和现在那些风光无限的水边城市一样,地产兴盛,人丁兴旺,财源滚滚,机会多多,当然那时候景色也很美,很多人梦想这个地方也许会成为加州的另一个棕榈泉,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不到一代人的时间,这个天堂就塌陷了。随着水质的改变,周围的一切走变得越来越无法容忍,人们不得不逐渐放弃和逃离这片盐碱地。沿着湖边走,那些以前的豪宅已经残破不堪,到处都是垃圾废弃物品,就像是电影《生化危机》中那些被僵尸占据的城市,其中还有破烂家具放置其中,表明这里曾经也是温煦的家园,沿途还有很多motel被用板子钉死,那些废弃的车辆,电厂,仓库和码头都胡乱地堆积在景色中,城市的繁华历史就是那么凝固在这里,这些破烂的垃圾,曾经也有过无数的欣悦和成就,无数梦想和期盼,多年之后,他们将随着这个湖慢慢消失,慢慢成为加州沙漠中的一个被人遗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