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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民族传说,灵魂是上天赐给的.
凌晨两点,我们驾车穿过寂静的拉萨城区,沿川藏公路直
奔墨竹工卡县.
世界上最著名的天葬台,就在这个县境内雪绒河边的半
山上-----置贡梯寺的后面.据说,另一个很闻名的天葬台
在印度,叫斯哇采天葬台.
置贡梯寺,是藏传佛教置贡葛举派的中心寺院,但更闻
名于世的是这里的天葬台.
我们住的拉萨旅馆的留言板上,贴着各种信息纸条.不少
人也在召集结伴去置贡天葬台看天葬.但不少游客被挡在门
外扫兴而返.
我们此行,能看到天葬吗?
在车上,陪同的当地朋友告诉我们,置贡梯寺逢8不
葬,今天是藏历19,肯定有天葬,而且天葬的人还会不少,天
上的鹰鹫逢8饿一天,饥肠漉漉,估计今天鹰鹫也不少.
他又交待了观看天葬的礼节和禁异,看他一脸的庄重严肃,我们茫然地点头.
过了墨竹工卡县城,天已发白.高原清晨凉意袭袭,山谷
空旷空气新鲜.下车时想到即将目睹的天葬,莫名其妙地腿有
些发抖,说不上是恐怖还是好奇所致.
抬头望去,成群的鹰鹫在天空盘旋, 走上置贡梯寺前,
一位中年喇嘛迎上来,我们赶紧双手合什,躬身行礼节.这喇
嘛是我们当地朋友的朋友,在此等了我们一个多小时了.喇嘛
对我们说,你们能不能看,是死者家属说了算,态度要虔诚,对
死者家属要尊重,家属对照相机很反感,你们最好收起来,家
属绝对不会叫你们在天葬现场拍照.
我们跟在喇嘛后面,沿寺边一条土路,气喘吁吁向山上攀登,
过了山口,我看见整个山坡几乎被经蕃覆盖,色彩斑斓迎
风飘舞.经蕃下,黑压压蹲着几百只等候的鹰鹫!还有成群的
鹰鹫,拍打巨大的翅膀,掠过我们头顶,发出呼呼的声响,不断
落在周围.
在藏人眼里,鹰鹫被认为是神鸟,是连接天地两界的神圣
使者.藏人们相信,这些神圣的使者,能把死者的亡灵带到天
界.传说这些神鸟,死后不会跌落于地,而是冲向蓝天,融化在
炙热的阳光里,亡灵也随之升到天上.
置贡天葬台,周围是铁栅栏,里面是直径大约10米的圆
台,用石头砌成.高出地面半米左右,一半平整,一半铺着足球
大小的鹅卵石.台面上,几十只硕大的鹰鹫,正在啄食台面上
遗留的暗红色骨渣碎肉.
中年喇嘛推开小铁门,蹑手蹑脚带我们进去,刚做完一场
天葬的五个天葬师喇嘛,正蹲在天葬台后面吃早饭,白须飘然
身着黄色袈裟的显然是师傅;三个徒弟紫红袈裟围着硕大的
围裙,还有一个中年衣着藏装的帮工.他们的早饭,是死者家
属敬献的糍粑,酥油茶,可口可乐和康师傅方便面.还有两个
衣衫褴褛的藏族妇女,领着一群孩子,围在天葬师周围,等待
施舍吃剩的食物.
三个徒弟先吃完,开始整理天葬台边的香炉,收拾亡者家
属挂系的散乱经蕃,我凑过去,与一位相对年轻面像和善的天
葬师搭话,我主动递过一片口香糖,他接过放在嘴里嚼,给
我一个友好的微笑: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也来看”.他说.
我笑着说：“长长见识,好奇……”
"从哪来的?"他汉话还不错."北京?真远哪,开车上来要
多少天?来一趟不容易,悄悄看吧,别出声.今天要做十多个呢,
才做了四个."
他叫顿地尼嘛,他解释说,"顿地"在藏语里是"天葬师
","尼嘛"是"太阳".他和另三个人的职责是将死者被鹰鹫啄
食完肉的骨肢砸碎,让鹰鹫吃干净.藏人认为,死者被吃的越
干净,灵魂就能越完整地进入天界.
尼嘛朝小铁门方向努努嘴,"看看,又来了"……
铁门外,开上来一辆小拖拉机,拉着一具用白布裹着的亡
者尸体,后面跟着一群家属,手摇经轮,嘴里默默念经.尼嘛斜
眼瞥了他们一眼,说:"靠边站着,注意点,他们发现你会愤怒
的."
死者家属把白布裹的尸体背进来,横放在天葬台上,尼嘛他们
上前一层一层揭开,渐渐露出死者的肉体.
家属们双手放在胸前,肃然注视.我也模仿他们闭上眼睛,祝
愿亡灵顺利回归天上.
突然一个严厉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你们是谁!谁叫你
们进来的!"
我惊讶地睁开眼睛,一个面色黝黑,两眼因悲伤充满血丝
的藏族汉子,愤怒的盯着我大喊:"走开!走开!"
他猛地推了我一把,我啷仓坐倒在地,恐惧地看着他.
领我们进来的那位喇嘛朋友急忙跑过来扶起我,把我挡
在身后,用藏语大声向藏族汉子解释什么.天葬台边的尼嘛也
走过来,笑容可掬地朝藏族汉子说着藏语.看得出,他们在为
我说情.
藏族汉子嘟哝着走了.我问尼嘛:"你们和他说什么?我是
不是需要离开?"
尼嘛说:"别出声,看吧.我和他说你是从遥远的地方来的,
如果冒犯你,冲我说话……".
带我们进来的喇嘛朋友诡秘地笑:“对对,他喜欢做护花
使者……”
天葬台前有一个很大的香炉,家属把背来的香草投进去,
立即升起渺渺青烟.我躲到香炉后,避开亡者家属们的视线.
香炉里升起的袅袅轻烟.像是一个信号,天空中盘旋的鹰
鹫纷纷直扑下来.昨天藏历逢8不天葬.饿了一天的鹰鹫疯狂
地挤来挤去,发出饥饿的怪异叫声,啄食死者的肉体.
白须的老天藏师,从容的指挥家属哄赶鹰鹫,成群鹰鹫被
赶到几十米外,老天藏师领着几个徒弟开始用刀和特制的铁
钩,剥离尸体的肉和骨骼.尼嘛穿着血迹斑斑的围裙,认真的
肢解尸体.
一旁成群的饥饿鹰鹫已等不及了,呼啸着又扑过来.霎那
间,成百只的鹰鹫把尸体淹没了,煽动的羽翼如巍巍黑帆.
几分钟后,天葬师和家属们再次费力把这些神鸟赶走,尸
体仅剩骨架了.尼嘛从天葬台上拣起死者的头骨,走过来指给
我看,颅骨顶上有两个针眼大小的孔.
尼嘛说:"念过喇嘛经的人,头上才有这种小洞,没念过经
的没有."
尼嘛提着头颅又走回天葬台,把颅骨放在台面上,开始闭
目念经.
尼嘛念完经,举起一只石锤,朝血淋淋的颅骨用力砸去,
石锤落下,颅骨粉碎.白花花的脑汁和骨髓溅了尼嘛一脸一身,
尼嘛毫不在用袖子擦掉.
那几个徒弟也挥锤砸骨,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在砸骨骼过
程中,不断有一群群鹰鹫袭来,上前抢食.家属们拦都拦不住,
尼嘛示意我们帮忙,我跑到刚才喝斥我的那个藏族汉子身旁,
卖力地哄赶鹰鹫.我发现,他的眼神明显有了善意,甚至露出
一丝感谢的微笑.
当大批的鹰鹫铺天盖地抢食碎骨时,老天葬师静静的站
在一边,满意而虔诚地看着这一切.家属们也默默的望着这些
神鸟,嘴里自然自语地轻诵对死者的祝愿.
整个过程不到一小时,这具肉体就无影无踪,消失在这个
世界上.
那些饱食的鹰鹫,高傲地昂起头,仰天鸣叫.它们挥舞雄
健的翅膀,冲向蓝天.它们带着死者的灵魂,越过白云,飞向阳
光,进入奥妙的天界……
那些不满足的鹰鹫,则蹲守在天葬台旁,等着下一场天葬
的开始……
下山的路上,我透过车窗,凝望着湛蓝的天空,一群群鹰
鹫高高翱翔.我忽然想起,在游历广东紫雾山时,看见山门上
写着:
远看非非是是三千世界
笑谈生生死死十万轮回
我遥望着蓝天,那里就是天界,是灵魂回归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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