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national Photographers Association of Los Angeles 洛杉磯國際攝影家協會

王曉波在我們那輩份人中是早就有名了的. 我大學同寢室有個心理系的朋友, 是學生會的幹部,話劇團的成員, 人面很廣. 有次她神秘兮兮地說她有個朋友是王曉波的 “過客”, 然後小聲地告訴我不少在當時講來是驚世駭俗閨中秘密. 讓人聽了總覺得自己好像白活了似的, 心裡說不清楚的滋味…

同王曉波差不多的時期有個宋強, 讀過 “中國可以說不” 的人都知道他. 是本校中文系的才子, 文章好, 口才好, 最要命的是人長得帥. 他每次開講座永遠是滿滿的, 而且80%是女生. 只要宋強開講座, 我總把男朋友撩一邊, 先去佔位置. 講課的內容自然統統不記得了, 腦中印象只是他一雙清澈而略帶憂鬱的眼神, 白淨修長有些神經質的手, 和一綹常常會滑落到前額的烏黑優柔的頭髮. 記得在寢室大家聊到宋強時, 那氣氛總有點微妙, 好像這一屋子人都是的情敵.
後來日本青年訪問上海, 話劇團趕排中日友好的話劇, 宋強演一個在侵華戰爭中強姦中國婦女, 戰後卻至力於中日友好的人. 從此以後, 再看到宋強, 女生都害怕被強姦似得繞得遠遠的…

那個時代的人還是沒法真實地解讀人性, 總把人分好人,壞人. 當年, 就連我的導師, 畢業於莫斯科大學的博士,看到我選擇妥思托耶夫斯基複雜的人性作為論文的研究方向, 十分不以為然. 我記得他看著我花了好多天準備的提綱, 眉頭深鎖, 然後意味深長地說 : “妳一個這麼年輕的女孩子, 研究妥思托耶夫斯基,…”他頓了頓, “我的意思是不大適合.”他的妻子, 也是系裡的教授, 倒更直截了當些: “妥思托耶夫斯基的人性太複雜了, 女孩子深入下去不大好.” 當時我覺得 她看我的眼光有些不同往常, 好像已經查覺到我內心有著許多陰暗的角落,. 之後, 我論文主題成了涅克拉索夫, 但”妥思托耶夫斯基靈與肉的煉獄”依舊是我的最愛.

看著倒像是妥思托耶夫斯基筆下那些神經質的俄國青年，還是記憶把現實和小說混在了一起？

這到不會, 宋強有的是那種不會跟別人混淆的味道.

什麽味道？草莓味，還是香草味？

不記得是誰說的:

男人, 茶或咖啡, 其實都沒什麼差別, 熱過了頭, 冷掉的滋味都一樣, 只剩苦澀.

宋強不認識我, 所以他的味道應該是 "不知是什麼" 的味道, 如果"不知是什麼" 的味道也能算是一種味道的話...

可見所謂“文如其人“也是一種古老的偏見。

沒見過我們易姐的人，光看她的文字，一定會覺得她是一個精靈刁鑽的人；其實她仿佛是“嗲”的定義，不了解海派文化的人大約會覺得“嗲”是個貶義詞，其實“嗲”不僅僅是撒嬌弄俏，還須惹人憐愛。上海女孩內心的高傲也不妨礙她們說話的甜美與溫柔，不經意間已是風情萬種。

記得劍道的最高境界就是無劍之劍，與您“不知是什麼味道”的味道有異曲同工之妙。

怎麼覺得你這番話嚼著不是味道呀,

總覺得損人的最高境界應該看起來好像在夸人

當時看你用“嗲”來形容上海女人, 馬上想到張愛玲用過的一個字 “媚”. 但卻記不清她到底是如何細說來的, 加上找不到出處便作了罷. 那天在書店裏隨手翻了本不相干的書, 這段文字如同知情一般, 出乎意料地跳入眼帘, 正是 “得來全不費功夫”.

張愛玲在談蘇青時說道: “一個女人的媚呢拋開讒媚, 妖媚,狐媚不說還有柔媚與嬌媚, 一個大家閨秀的媚是眉心的梅花妝, 乳間的朱砂痣, 一個氣質不佳的女人她的媚是手心的一灘蚊子血, 像寧波的娘姨與姨娘. … 蘇青作為女人的那點媚則是雲糕堆上的胭脂紅, 背景是祖孫几代人的熱鬧, 喜慶, 與和祥…”

蘇青有的是同張愛玲完全不同的韻味, 平民而平俗. 讓人想起舊家的熟悉:一只草編的飯窟, 紅木椅子的一條斷腿, 隔壁人家菜桌上的豬頭肉鴨翅膀, 以及飲食男女的三斤二兩雞零狗碎. 如果張愛玲的心是水晶玻璃的玲瓏剔透, 那蘇青的心給人以強壯的感覺, “丟在泥淖裡還啪啪跳動, 淌著血的心”.

總記得蘇青說的: "紅顏薄命, 人人皆知. 只不過 , 不是紅顏的薄命, 沒人感興趣罷了.”語意中透著徹骨的涼意.

張的“朱砂痣”、“蚊子血”的比喻講的是“西施捧心，東施效顰”同一個意思，不過寫得更俏皮、更有趣一些；也可見蘇青講得還不透徹，不是紅顏的薄命，有時也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不過是取笑的對象──即便東施真的也有心臟病；連“東施”這個名字也杜撰得很不用心：笑話裡老大叫王大，老二一定叫王二。

與紅顏相對的“藍顏”要是薄命，大可用“文章憎命達”來敷衍，也不妨別人借了掙錢。如大家熟知的Van Gogh，他那傳奇般的生活成為藝術掮客們的賣點與噱頭，講難聽點，不過是exploitation of a mentally ill man：這是不少批評家講David Helfgott現象的話。根據Helfgott的經歷改編的電影Shine非常有名，男主角為此還拿了Oscar；現實生活中，原為佔星士的Mrs Helfgott是個厲害角色，David的出名和她的運作直接相關。

正如大多數人，我知道蘇青也是因為張愛玲，讀了幾章《結婚十年》，相比之下，蘇的文字遠沒有張的華麗。但她那時的名氣並不比張小，也是唯一能入張的法眼的女作者。

其實名氣這東西說不清楚。就像JS Bach生前名氣不小，死後不久就被歸於老古董，名氣很快湮滅，直到幾十年後，天才少年Mendelssohn重新把他擺上了神壇。再比如莎士比亞，別看從十九世紀起，就被目為英語文學的祖師級人物，在他自己的時代，他不過是眾多的一流詩人之一，但地位遠不如當時的桂冠詩人Edmund Spenser；在戲劇方面，當時的Ben Johnson的名氣也不比他小；他死後一百多年間，他的劇作被改得面目全非，舞台上的《李爾王》居然是大團圓的結局。

講到莎士比亞，不禁想到最近看的一部中國電影《夜宴》，有人罵馮小剛花了一大筆錢只是把《哈姆雷特》生生地搬到了五代十國的皇宮，就像以前他們罵張藝謀老拍中國的野蠻與落後，其實他們實在是不了解馮導及老謀子目標所在。自從李安的《臥虎藏龍》轟動了好萊塢，就像科學界文學界的諾貝爾情結一樣，大陸演藝界的馮導、陳導以及老謀子就鉚著一股勁兒奔奧斯卡。《臥虎藏龍》告訴了歐美人什麼是江湖；老謀子在《英雄》裡要講“天下”；陳凱歌的《無極》講得是連東方人都鬧不明白的玄學。眼見著他們都鎩羽而歸，馮導終於開了竅，還是講一個西方人一看就明白的故事。這部商業片的制作也處處透著心機，女主角是章子怡，音樂用了譚盾，武術指導是袁和平，無不是好萊塢熟悉的東方面孔，色彩一如自黑澤明、張藝謀一脈的東方的絢爛。再加上血腥暴力色情裸露的佐料，就不信西方人不吃這一道大餐。

一個人的成就名氣是命中注定的. 死後盛名的Van Gogh一生窮困潦倒; Raffaello 雖然深受教皇喜愛, 卻因風流倜戃英年早逝, 無福消受一生順遂得來的功名, 財產, 知己紅顏. 那個 “威尼斯商人”Titian 則得上帝眷顧, 功成名就, 名利雙收, 而且多金多壽.
解釋不出什麼道理來. 倒應了張愛玲的那句話: 生命有它自己的圖案, 我們唯有臨摹. 有的人天賦異稟, 看得透命運的底牌, 就像Mrs Helfgott, 臨摹起來直截了當, David Helfgott也自然出名. 然而一般泛泛眾生, 往往一輩子都在勤勤懇懇地改了又擦, 擦了又改.

David Helfgottid 在2000年時來LA演奏過, 想必那時你還在東部吧.

Shine是部不錯的片子. 但總覺得不如 “The Legend Of 1900” 中文叫 “海上鋼琴師”. 那是一出令人動容的傳奇, 裡面有來來回回叫人沉醉的曲子… 聽說要拿來重拍, 總覺得是很大的挑戰, 也許是先入為主罷, Tim Roth 在我看是無可取代的.

您講的人生的宿命讓我想起古龍《七種武器.碧玉刀》裡的一段話：“有的人天生勇敢，有的人天生機敏，但卻都不如天生就幸運的人。”

我深以為然，身邊也有活生生的例子。

您講得沒錯，2000年您在看David Helfgott時，我正從紐約搬到紐澤西，轉學讀電腦，與另外兩個中國留學生作了室友。因為他們的故事實在反差太大，姑且稱為倒霉蛋和幸運兒。

說起來倒霉蛋在多數人眼裡應是個神童，十九歲的時候就從北大數學系畢業了，在國內政府機關混了5年，便到我去的那個三流大學念數學博士。

那時網絡泡沫還沒完全破，不管什麼專業的都想轉學電腦，幸運兒原來在那兒是讀環境工程的，於一年前就轉了系，倒霉蛋大概是生性疏懶，本來是和幸運兒同期到達這個學校的，卻拖到和我一起入的學。

他們挺高興我和他們住一塊，買菜上學都有人帶了；當然沒幾個月，兩個室友都有了自己的車：幸運兒用打工的錢買了一輛$300的破車；倒霉蛋是原來同學半賣半送的一輛車。大約是因為都是新手的緣故，沒幾天兩人都出了車禍，幸運兒讓人給撞了，人一點事兒沒有，車是全毀了，結果人家賠了他$2000；倒霉蛋卻是在停車場自己撞了電線桿子。

幸運兒半年後畢業在華爾街謀了一份職位；倒霉蛋本來可以和我一起在年底畢業，卻覺得那時形勢不好，便想拖半年等形式好了再畢業，沒想到經濟衰退又趕上911，直到我搬到加州，他還在學校某個實驗室蹲著。

幸運兒工作後很快回國結了婚，沒兩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倒霉蛋去florida見網友相親，回來半邊牙壞了，說是吃海鮮過敏，暈倒摔的，回來以後不停地有那邊醫院給他寄賬單。

幸運兒和大家去大西洋城玩兒，別人都輸了，就他拉老虎機拉出了幾百塊；倒霉蛋炒股票，剛買就趕上了泡沫破滅，股市崩盤；他初進股市時還請教我，後來玩兒的花樣可比我大膽的多，借了信用卡的錢玩margin；yahoo有段時間股價不到$1，後來卻回升到$30多，我知道他有yahoo的股票，還專門打電話道賀一番，他卻告訴我股價$1的時候，他在short yahoo。

女人和男人的話題永遠講不完，其實很多不過是兩性之間的誤解，有本暢銷書叫《men are from mars, women are from venus》，看過之後讓我多少有點恍然大悟。

很多人不屑女人對男人的金錢地位的看中，覺得膚淺，其實這不過是進化的結果。在群居的動物中，族群中所有的雌性將歸於雄性爭霸的最後勝利者，一方面，強壯的雄性保障食物的獲取與族群的安全，另一方面，這也保証了族群最好基因的延續。好基因當然不會寫在臉上，車子、房子卻是明擺著的。現實的確很殘酷，卻很真實。